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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以命抵命
显庆帝使鱼传重新挂了帐幔，半远不近撩一眼，“哼”一声，鱼传觑着他脸色，凑过来腆声道：“师父，徒儿拦不住殿下。”
显庆帝抬手示意他噤声。
寺人鱼贯进入，手脚麻利更换了桌台上热水，又把一碟碟点心摆放整齐，方退出去。
鱼传待得脚步声走远，左右看了看，指着桌上一碟茶饼道：“师父，徒儿想要这个。”
帘幔卷起，红绡软袍帛带轻束的显庆帝，漫不经心踱将出来，扫一眼鱼传道：“正事未论，只知憨吃。”
鱼传傻傻道：“殿下喜欢。”
“……”显庆帝皱眉，挥手由他去收捡，片刻后道：“你说寻到命符？”
鱼传喜滋滋将茶饼闷进铜镬，摸出自郎九处窃来的血玉，“殿下许了郎九留用一夜，徒儿知道今夜回宫师父定要索看，不得已偷偷取来，见了郎九还得暗里还去才行。”
显庆帝探手来接，鱼传掩入袖中，瞪眼道：“师父，说好了，此是徒儿的。”
显庆帝抚他发顶，温声道：“乖徒儿，你要它何用，给师父。”
鱼传侧转身，老大怨气，“徒儿用不着，可予殿下用。”
显庆帝气结，真是徒大不中留，再三保证必定还他，方瞧鱼传蛰蛰蟹蟹将血玉递来。
显庆帝闭目轻握血玉，须臾睁开眼，凝声道：“何处得来？”
鱼传细数当时情景。
显庆帝踱步，自言道：“弦樛之子，他如何会有此物？”忽地停步，使鱼传隐去，至窗前招来梁萧，道：“密查弦家，尤其庶子弦歌身世始末。”
梁萧得令而去。
鱼传凑拢，“师父，怎地了？”
显庆帝不言，递还他血玉，看他珍而重之塞入贴身荷包，“懿儿为何要窃那银簪？”
鱼传抬头想了想，“殿下未曾说。”
显庆帝摇了摇头，“这懿儿心思着实深，且观察一二再说吧。”顿一顿又道：“苋山之事如何？”
鱼传恍若未闻，转身给乐懿拉被褥去了。
显庆帝失笑，“小东西，某就看你这一年年的，如何在某与懿儿之间找平衡，可别怪师父不提醒你，自古左右逢源全落得左支右拙，都是吃力不讨好。”
鱼传半跪床榻前，一身掩于灯下，“徒儿不知那些，只晓得有人害殿下，徒儿以命相搏，有人害师父，徒儿也以命相搏。”
显庆帝沉默一时，“近来头可还疼？”
鱼传摇头，“不疼，像是痊愈了。殿下这些日子吃着盐梅，躁郁症也未曾犯，只今日，恐受激太过才如此。”
显庆帝“嗯”一声，“进宫这些年，某一直未问你，可曾怪过圣人？”
鱼传头垂得更低，却不说话。
显庆帝走近，屈膝坐了脚蹬，二人隐在阴影里，半晌，显庆帝道：“鱼传，圣人原本之意是让你潜入秘所，孰料泉绛霄横生枝节，硬将你带入宫中，你识波源不全，每每需要修复，这样度日，为难你了。”
鱼传动了动，终于抬起头，侧身望着榻上沉睡的乐懿，道：“师父教过徒儿，率性而为便是依从本心本性方为至善，徒儿愿学习做个至善之人。”
显庆帝长叹一声，挥手道：“去吧，宫中人物纷杂，今后行事务要小心。”
鱼传像有话说，几次张口也未能发出声音，终转身揽住昏睡的乐懿，咬唇道：“师父，徒儿去了。”
显庆帝眉间一蹙，望着鱼传与乐懿二人掠过房脊，掠过夜色，彻底消失无影踪。
※
乐懿于鸟鸣声中醒来。
抬眼四望，又回到淑兰殿东厢。
蓦地腾起，大呵一声。
鱼传自外头跑来，悄摸开了门，探入一张眉目如画的脸，“殿下？”
“什么情况！”
鱼传腆脸走近，“甚？”手里捧一盏茶，递与乐懿。
乐懿挥手打翻，跃身地上，戟指鱼传怒骂：“骗某好玩，很好玩是么！”左手一握，掌中红光四溢，额前玄木纹隐绰辉映，咬牙一掌拍在鱼传后心，红光倏忽隐没。
鱼传瞬时定住，片刻后动了动，挠挠头，望着乐懿道：“殿下，怎地了？”
乐懿不搭腔，赤脚走到窗前。
鱼传颠颠跟来给他加了披风，又屈身帮他穿鞋。
庭中。
泉氏正气定神闲绣着鸳鸯，雨巷立在一旁轻声漫语读一篇独异志。
乡人好酒，常袒露不挂丝。人见责之，其曰：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裈裤，无事何故入我裈裤？
泉氏便笑，笑声沙沙的像拂在痒痒肉上的羽毛，“某小时也见过这样的人，祖辈献城有功家道殷实，但邻里关系不甚好，出门总遇小儿追相嘲笑，干脆闭门锁户甚少出行，小儿尤不肯放过聚在他门前编歌高唱，他就也在屋里唱，天地为我栋宇，屋室为我裈裤，小子何故入我裈裤？”
雨巷捂嘴笑，“这倒也是个奇人。”
泉氏停下针线，偏头略一出神，淡淡道：“他原本也是个锦帽貂裘弯弓射天狼的，若非城破何需受此委屈。”
“夫人说的可是前朝末年的事？”
“……去看看懿儿，又与鱼传生甚嫌隙！”
“喏。”
乐懿心中一动，泉氏这故事说得情深意切，似颇有所指。
正自沉吟，转头便与进来的雨巷打了个照面。
雨巷手里端了她新做的点心羹汤，笑了笑，“殿下这两日须得吃些清淡的，”见鱼传收拾了桌几，便将碗放下，道：“略凉凉就好吃了。说是宫中发时疫，男女须得分开观察诊治，也未知究竟是甚回事，折腾来去也没个结果，倒把众人吵得胃口全无，奴瞧着殿下去了几日，脸色也不甚好，恰恰尚食局送来小赤豆，奴便煮作软糯的汤，又盛了偌大一勺蜜 -->>
第十七回 以命抵命
显庆帝使鱼传重新挂了帐幔，半远不近撩一眼，“哼”一声，鱼传觑着他脸色，凑过来腆声道：“师父，徒儿拦不住殿下。”
显庆帝抬手示意他噤声。
寺人鱼贯进入，手脚麻利更换了桌台上热水，又把一碟碟点心摆放整齐，方退出去。
鱼传待得脚步声走远，左右看了看，指着桌上一碟茶饼道：“师父，徒儿想要这个。”
帘幔卷起，红绡软袍帛带轻束的显庆帝，漫不经心踱将出来，扫一眼鱼传道：“正事未论，只知憨吃。”
鱼传傻傻道：“殿下喜欢。”
“……”显庆帝皱眉，挥手由他去收捡，片刻后道：“你说寻到命符？”
鱼传喜滋滋将茶饼闷进铜镬，摸出自郎九处窃来的血玉，“殿下许了郎九留用一夜，徒儿知道今夜回宫师父定要索看，不得已偷偷取来，见了郎九还得暗里还去才行。”
显庆帝探手来接，鱼传掩入袖中，瞪眼道：“师父，说好了，此是徒儿的。”
显庆帝抚他发顶，温声道：“乖徒儿，你要它何用，给师父。”
鱼传侧转身，老大怨气，“徒儿用不着，可予殿下用。”
显庆帝气结，真是徒大不中留，再三保证必定还他，方瞧鱼传蛰蛰蟹蟹将血玉递来。
显庆帝闭目轻握血玉，须臾睁开眼，凝声道：“何处得来？”
鱼传细数当时情景。
显庆帝踱步，自言道：“弦樛之子，他如何会有此物？”忽地停步，使鱼传隐去，至窗前招来梁萧，道：“密查弦家，尤其庶子弦歌身世始末。”
梁萧得令而去。
鱼传凑拢，“师父，怎地了？”
显庆帝不言，递还他血玉，看他珍而重之塞入贴身荷包，“懿儿为何要窃那银簪？”
鱼传抬头想了想，“殿下未曾说。”
显庆帝摇了摇头，“这懿儿心思着实深，且观察一二再说吧。”顿一顿又道：“苋山之事如何？”
鱼传恍若未闻，转身给乐懿拉被褥去了。
显庆帝失笑，“小东西，某就看你这一年年的，如何在某与懿儿之间找平衡，可别怪师父不提醒你，自古左右逢源全落得左支右拙，都是吃力不讨好。”
鱼传半跪床榻前，一身掩于灯下，“徒儿不知那些，只晓得有人害殿下，徒儿以命相搏，有人害师父，徒儿也以命相搏。”
显庆帝沉默一时，“近来头可还疼？”
鱼传摇头，“不疼，像是痊愈了。殿下这些日子吃着盐梅，躁郁症也未曾犯，只今日，恐受激太过才如此。”
显庆帝“嗯”一声，“进宫这些年，某一直未问你，可曾怪过圣人？”
鱼传头垂得更低，却不说话。
显庆帝走近，屈膝坐了脚蹬，二人隐在阴影里，半晌，显庆帝道：“鱼传，圣人原本之意是让你潜入秘所，孰料泉绛霄横生枝节，硬将你带入宫中，你识波源不全，每每需要修复，这样度日，为难你了。”
鱼传动了动，终于抬起头，侧身望着榻上沉睡的乐懿，道：“师父教过徒儿，率性而为便是依从本心本性方为至善，徒儿愿学习做个至善之人。”
显庆帝长叹一声，挥手道：“去吧，宫中人物纷杂，今后行事务要小心。”
鱼传像有话说，几次张口也未能发出声音，终转身揽住昏睡的乐懿，咬唇道：“师父，徒儿去了。”
显庆帝眉间一蹙，望着鱼传与乐懿二人掠过房脊，掠过夜色，彻底消失无影踪。
※
乐懿于鸟鸣声中醒来。
抬眼四望，又回到淑兰殿东厢。
蓦地腾起，大呵一声。
鱼传自外头跑来，悄摸开了门，探入一张眉目如画的脸，“殿下？”
“什么情况！”
鱼传腆脸走近，“甚？”手里捧一盏茶，递与乐懿。
乐懿挥手打翻，跃身地上，戟指鱼传怒骂：“骗某好玩，很好玩是么！”左手一握，掌中红光四溢，额前玄木纹隐绰辉映，咬牙一掌拍在鱼传后心，红光倏忽隐没。
鱼传瞬时定住，片刻后动了动，挠挠头，望着乐懿道：“殿下，怎地了？”
乐懿不搭腔，赤脚走到窗前。
鱼传颠颠跟来给他加了披风，又屈身帮他穿鞋。
庭中。
泉氏正气定神闲绣着鸳鸯，雨巷立在一旁轻声漫语读一篇独异志。
乡人好酒，常袒露不挂丝。人见责之，其曰：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裈裤，无事何故入我裈裤？
泉氏便笑，笑声沙沙的像拂在痒痒肉上的羽毛，“某小时也见过这样的人，祖辈献城有功家道殷实，但邻里关系不甚好，出门总遇小儿追相嘲笑，干脆闭门锁户甚少出行，小儿尤不肯放过聚在他门前编歌高唱，他就也在屋里唱，天地为我栋宇，屋室为我裈裤，小子何故入我裈裤？”
雨巷捂嘴笑，“这倒也是个奇人。”
泉氏停下针线，偏头略一出神，淡淡道：“他原本也是个锦帽貂裘弯弓射天狼的，若非城破何需受此委屈。”
“夫人说的可是前朝末年的事？”
“……去看看懿儿，又与鱼传生甚嫌隙！”
“喏。”
乐懿心中一动，泉氏这故事说得情深意切，似颇有所指。
正自沉吟，转头便与进来的雨巷打了个照面。
雨巷手里端了她新做的点心羹汤，笑了笑，“殿下这两日须得吃些清淡的，”见鱼传收拾了桌几，便将碗放下，道：“略凉凉就好吃了。说是宫中发时疫，男女须得分开观察诊治，也未知究竟是甚回事，折腾来去也没个结果，倒把众人吵得胃口全无，奴瞧着殿下去了几日，脸色也不甚好，恰恰尚食局送来小赤豆，奴便煮作软糯的汤，又盛了偌大一勺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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