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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妈,我想睡了,你们也睡会吧。”

    她的手摸着我的胸膛,那是我心跳的地方,睡着了。

    一切归于平静,岳母关上了灯。医院尽管在市中心,但深夜,车水马龙的戏剧已经谢幕,喧嚣的街道没有什么声音。窗帘的缝隙里透出一些昏暗模糊的路灯光晕,光晕中摇曳着一些树叶的影子。这个场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在北京吗?在我曾经租住的房间,我和小池仿佛对此,有过无聊的讨论。

    偶尔走廊会有响动,那是护士快速而轻声的脚步。她们穿着平底布鞋,与地板塑胶之间,几乎没有摩擦的声音;她们有严格的职业素养,起脚落脚之间,距离尽量小,力度足够轻。但是要回应病人的呼叫,要按时更换药品。她们不得不快速疾行,裤腿之间,手臂摆动时,衣服摩擦的声音是免不了的,沙沙疾频,如一线疾雨,逝去,不知什么时候,再回来。

    我根本无法入睡,我在想这一天来经历的巨大变化。生活总在某个地方,让我的感情连不成线;故事总在相似之处,变成事故。这是我想想都恐惧的。

    上一次妍子出事的时候,我是和乔姐在一起,那次是身体出轨。这次妍子出事的时间,我正和小池在一个车里,这次是思想离题。

    这是不是宿命,每当我在身体或者心理上离开妍子,妍子就会出问题。难道,我对那个地煞符的判断错了?难道我应该给自己算算命?就是算得准,我躲得开么?

    这个巧合,我敢想吗?妍子出事,总是我不在身边的时候。我要早知道这个规律,就不离开了。但现在,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她已经不能够怀孕了。

    这种悔恨和愧疚,导致我极度不安。妍子的手在我怀里,我身体还不能动弹。我得想一些遥远的事情,来平复这种冲突,让心平静下来,以适应与妍子相对安定的姿势。

    想什么可以安定我的内心,可以足够遥远?在没有妍子身影的回忆中,最让我想得起来并且安心定神的,只有小时候的经历了。

    有一次与二娃一起,割草卖,不小心割出了一条蛇,这条蛇咬了二娃一口,他吓坏了。为报复,我折了根树枝,抽击它,它虽然没死,但骨头脱节,已经完全不能运动了,口里无聊地吐着信子,虚张声势地张合嘴巴。正准备扔掉,但二娃说到:“我看过书,这个蛇本身身体上就有解毒的血清,我们把它一起拿到诊所去,看对我的伤口,有没有帮助。

    我用一缕青草,绑住了他被咬手的肘关节,这是我们山民都知道的办法。然后拿着那条将死之蛇,来到街上的诊所。结果这名老中医看了看问到:“确定是这条咬的?”

    我们都点头肯定,为强调,二娃还说,它一咬我,我就把它抓住了。我想笑,明明是他镰刀带出来的,自己吓得要死,充什么英雄。

    “这是菜花蛇,没毒,不用治。”医生笑了笑:“不过,这条蛇还没死,你们可以卖给我”。

    意外惊喜,不仅不用出药钱,反而还有收入,什么感觉?

    这时,妍子的手动了动,我以为她醒了,结果,她只是调整了一下手型,并没醒。我继续用回忆摆脱现实。

    我们收入了五元钱,我们才知道,蛇没死的时候,蛇胆是值钱的。当然蛇皮也值钱,我们那个年代,基本没人吃蛇肉,总觉得不吉利。尽管当时我们很穷,很想吃肉,但乌龟肉和蛇肉都不吃的,仿佛乡亲们都有约定成俗的禁忌。

    我们回来的路上,决定五五分成,蛇是他发现的,是我打倒的。我们无比兴奋,这比割几天的草收获都大。以至于,我们在今后的割草生涯中,有一种想让蛇咬我们的奇怪奢望。

    在那个青草坡上,面对着河湾,二娃发表了他激动人心的诗歌,那是他的处女作,我是这作品的唯一听众。

    他在我前面张牙舞爪,我记得他两只脚的裤管不一样高,但他捋平了两只袖子,他的衣服有四个口袋,上下各两个。尽管一个下口袋有个裂口,但他也有意识地整理了一下。

    二娃是个正经的人,但他诗歌的开头没有用“啊”,这让我有点崇拜。

    “假如,我有了很多钱,我要装满我四个衣兜。”

    第一句出来,就让我钦佩,居然可以不押韵,真是高级和大胆。

    “我要让衣兜鼓起的样子,给所有人看见。”

    这又开始押韵了,不妨。这是诗人的自觉习惯,不算打油。

    “我要给卖鞋的看,老板,最贵的球鞋是哪种?我要看看。我不买,在他讨好的眼神中,我要表示出轻蔑,它的货,连中档都不算。”

    这一句我很喜欢,受够了鞋店老板的鄙视,我们也要扬眉吐气。

    “我要给同桌的张小花看,比起他舅舅从县城带来的文具盒,比起何兵送的彩色橡皮,我怎么样?我有鼓鼓的,几沓子现钱。”

    这一句涉及他的私人问题,最迫切的欺凌,不是张小花炫耀文具盒,而是何兵送给她彩色香橡皮的时候,小花那崇拜惊喜的眼神,我都替二娃愤怒。

    “河水,不要像以住那样嘲笑我,不要管我今天洗没洗脸,我今天有钱。铅笔,不要像以往那样调戏我,在我写字的时候笔头断掉,谨防我不要你,把你扔得老远。”

    这就很具像了,这是伟大的诗歌,东拉西扯中,始终不离主题。

    “当然,我要有了钱,就装满四个衣兜,让它们鼓鼓的样子,闪着古铜色的光芒,大方地走到李二嫂面前。”

    他呼应开头了,结构严谨。关键是他点出心声了,我们最爱的烧腊,是有钱的最佳注脚。

    我嘿嘿笑了起来。

    妍子醒了。“哥,你笑啥?”

    “刚才做了个梦,梦见过去和二娃,没有钱的时候,想吃烧腊,想笑了。”

    “哥,听到你笑,我就开心了。哥,只要你开心,我就没啥。”

    “妍子,你的心意我明白。今天的富裕,对比过去的穷日子。要是当年我和二娃在一起时,能够梦到今天的生活,估计从那时起,我整天都要笑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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