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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为姓‘琰’为名‘君黎’为字。”他在逢云的墓前如是陈说。
    “琰”中带了两个火没人知道他是在一个月夜的火堆旁因着那些儿照亮一个少女脸孔的温暖这么突然地选定了它的。他记得早先自己对她说不喜欢本名“玢”她便曾给他出过许多个意寓“美玉”的主意——“琰”字就在其中所以不必担心她会不喜。
    他也不是没有别的私想比如他觉得自己身体里寒热两种内力并存明镜诀的寒力远远超过青龙心法的热性虽然暂时并未感觉有异可他习惯了道家种种阴阳平匀之说总也想借一火性之名来稍事调整。
    又比如他觉得自己一贯亲近水——也许是太亲近了以至于有的时候竟反受了“水”之左右——原是他本性与水之本性多有相近带了内敛、静柔可那夜遇了这般巨浪大潮便也会心生激荡难以自已足见再是看似无害无波之物一意而嗜、越了极限终是损害心神的。为求均衡故他觉得是该寻一些重火来消减傍身。
    因为刺刺受凉的缘故四个人中秋之后在盐官镇上多留了一天到八月十七日才去了逢云墓上。其实这日刺刺的身体也并没好只是定不肯再耽搁三人的行程强要跟着一道去磕头。
    这么久以来君黎还是第一次见着她生病。心里当然不是没有那么些自责难受只不过自责无用只好不多言语了。他在山上顺手摘了一把刺儿菜给她——虽是野草不过这晌正开着花一大丛绽得甚美淡紫色的瓣儿一缕缕聚成一个个极为精神的小球丝毫不弱于瑶草琪花。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蓬儿花的缘故刺刺在回镇子的路上显得好转了不少。君黎在心里相信逢云应是没有怪罪自己——非但没有而且想必对刺刺亦很是喜欢所以才让她这么快便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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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传君黎此行不但达了脱道还俗之愿更名为“夏琰”而且还在逢云的墓前当着两个证人的面径与刺刺拜了天地结了夫妻——虽然净慧和贺撄说出来的话决计不应是儿戏但是沈凤鸣还是有点不信。君黎回来后没有与他提及此事况且无论如何按君黎这般重礼数的脾性三媒六证、聘礼彩嫁之类的好像也不该就此省了。只可惜他听闻此事时已出发洞庭在即竟也没有时间再在一醉阁与君黎对饮畅谈问个确切了。
    他只在君黎回临安当晚瞥见过一眼这个离去时俨着牛鼻、穿着蓝袍的道士此时已是束了冠发着了青衣的剑客模样。如此装束他此前也见过在两人同赴“马嘶凤鸣”之争的天都一会时。那一次因为要隐藏于沈凤鸣的队伍之中君黎选了件黑衣那一件衣衫仿佛也成了他其后每不便以道家身份示人时的装扮——甚至于现在真正脱了道籍他仿佛也习惯藏身于这样的深玄暗青的颜色里。
    沈凤鸣总觉得这样的君黎和往日里判若两人。他自己在黑竹会多年多着灰色并不喜欢漆黑——深峻之色仿佛有种特殊之力暗夜般一下子便吸尽人所有的温和谦让显出肃杀冷静来——他总觉得君黎不该是这个颜色的。
    不过回想起来那天君黎将刺刺送到一醉阁眉间眼梢的都露出笑来心情应该是甚好的。彼时沈凤鸣还未知那许多细节见他行色匆匆要赶回禁城去便只互相打了个招呼。他心中自有烦恼本也无暇顾他。
    ——洞庭之行已经箭在弦上但他还没有等来秋葵同去的答复。梧桐叙之后的十余日里他从信心畅满等到心绪磨尽得到她的最近一次回答是“等我问过了朱雀”。
    那一句话也已是三天前的事情——君黎和刺刺那日才启程去盐官今日他们已经回来可是秋葵那里始终未再传来消息。他自觉一直对秋葵很沉得住气无论她什么样的态度做法什么样的冷淡反应他都必不会心浮气躁可是天晓得——他自己晓得——自从梧桐叙回来他忽然有点忍不得她还与往常一样不将自己放在心上他觉得再等不到回答他大概要把头皮都挠破了。
    君黎并不知晓沈凤鸣还在等秋葵的回答。他匆忙回到内城不过是因为在外多耽搁了一天而若按原来的计划明日他便该将此次的“黑竹令”签给沈凤鸣了。这虽然不是什么烦难复杂之事但于他毕竟是首次他又没得过历黑竹首领的移交也没有执录的指引只能到内城总舵里查阅以往记录以期学看该要怎么措辞书写。他此前断断续续来过几次但黑竹会近年记录与存放十分随意闲散他读了几份黑竹令总觉得似是而非不得要领最后往往变成了整理卷帙后来又忙于新总舵的图划反搁下了此事。
    这晚也并未有新的发现他取笔试写了一道勉强看着。依着黑竹会正儿八经的规矩黑竹令本该由执录起草首领批字。不过且不论执录如何——历任黑竹首领大多行踪不定要样样坐等他们来签批生意十有八九要做不成于是百多年来便也渐渐形成一个约俗——只消经过首领授意点名之人签批下的黑竹令皆可作数。实际上能作主的也多半是会中金牌或是声望较高的少数几个银牌。
    沈凤鸣当然也可以自己签这个黑竹令。只不过君黎觉得此次的金主本就是他若他自己又未经执录签了此令不免落人口实还是打算自己来签。他未料到此事这么大费周章直到这最后一晚下了决心在这总舵里苦苦坐了有一个多时辰才好不容易磨出了一份来。
    他读了几遍换了笔待要落签忽然顿了顿才想起自己已改了名了——这一笔落下将来所有的黑竹令便都要用这个新名字。
    他试写了一个“夏”字。这个字让他想起自己的父亲——那个还远在梅州的生身父亲。去年追杀夏铮的黑竹令他并没有在这个总舵里找到——朱雀下的命令也许本不需要再多此一纸他不知道还有多少道杀人无形的命令散失无声。
    他随后快速写了一个“琰”字。这不是父母所赐之名他希望他们不会因此责怪于他——或者说这样也许可以更与他们脱离些不至于妨害到彼此的什么。他还没有写信给夏铮和陈容容——但如果要写他想自己也绝不会以夏家长子的身份而不过是以旧有交情的故人、朋友身份只淡淡然地告知他们自己的这桩婚事然后淡淡然地把新名字署在信末一句都不加解释。
    吹熄灯火之前他将这两个字看了许久——他甚至还不熟悉自己写下这两个字的笔迹。他只是将之当作一种结束、一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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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了朱雀府中各屋里多已暗下了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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