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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细风斜,烟雨湿重衣。
    这样的时节,富贵门庭c锦衣绣户,自可临窗对雨c饮酒赏花,别有一番情致。
    可在那些穷苦人家,茅屋处处漏雨,出门一脚黄泥,却是不胜其扰得紧,心里只盼着这雨季快些过去,早一日放晴,便可早一日过得。待天时再热些,便好将那被褥棉衣先送去当铺,换些银钱来贴补。
    南郡惊鹤城沙井坊一户破棚屋的门前,几张招魂幡被风吹得“扑啦啦”作响,抖落下好些雨水,越发显得破败。
    白幡显然已经挂了好些日子了,上头“魂兮归来”的字迹早已模糊难辨,幡尾垂下的杏黄色旌条亦变成了烂糟糟的布缕,东一挂c西一条,有气无力地在风里甩着水珠子。
    “咿呀——”,歪歪倒倒的屋门被人从里拉开,一名穿葛衣c系灰裙的妇人,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
    她面色腊黄c形容枯槁,眉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清秀,如今却是眼窝深陷,双颊也凹了下去,整个人形销骨立,纸片人儿一般,风吹就能倒。
    可她却偏偏不曾倒下。
    虽然身上的衣裙打了不少补丁,头发也又枯又黄,可她却将自己收拾得甚是干净整齐,裙角与袖畔纤尘不染,裙幅还拿什么东西仔细熨过,平平平整地,发髻亦梳得一丝不乱。
    看得出,贫穷与困厄,并未影响到这妇人的精气神,她的腰杆儿始终挺得笔直,神态亦从容不迫。
    “娘晚些就回,阿盛好好看家。”回身向着屋中叮嘱了一句,妇人的说话声夹杂着轻咳,明显有些中气不足。
    门里很快便响起了微弱稚嫩的童音,似是在应允母亲的交代,只是那声音委实太小,未及传远,便被风雨掠去。
    妇人向着门里笑了笑,又柔声说了句什么,便回手拢上篷门,却不及走,而是在门外低矮的茅檐下站了片刻。
    直待听见里面传来落锁之声,妇人才放心地舒了口气,随后,撑开一柄同样打了补丁的油伞,紧了紧胳膊里挽着的蓝布包袱,一步一挪,行过长而杂乱的街巷,消失在了漫天烟雨中。
    巷尾的水井旁,几名汲水的妇人围聚一处,看着那葛衣女子的背影,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吴嫂子也真是可怜,男人十年前死了,她一个人拉扯四个孩子,硬是过了十年,可谁想那两个大点儿的竟也”
    “谁说不是呢?那几年焦家的日子眼瞧着就好起来了,我听说那焦家当家的走镖挣了好些钱哪,他家在和顺坊住砖瓦房了,家什都是上好的,谁成想他走得那样早?”
    “唉,他家也不知走了什么霉运。玉英和玉成多好的两个孩子啊,孝顺懂事,这才支应了几年门户?好好儿两个大活人,如何就找不着了呢?”
    “说是去寻宝了,却偏没说去何处寻,也不说跟谁走的,就这么离了城,生不见人c死不见尸。你看那幡子都挂了好些日子,也没见招回什么来,可怜吴嫂子挣命似地把来钱,法事也做了几场,甚都没得,现如今她也没那个心了。”
    “唉,要我看哪,吴嫂子这性子也真真刚强,若换了旁人,哪里还捱得住?早一根绳子勒死了。”
    “死哪有那么容易的?家里还有两个小的呢,她这一死,两个娃儿哪里还有活路?为了这两个小的,她能熬一天便要熬上一天。”
    “罢哟,罢哟,哪里有这许多话来?你瞧瞧你这桶子都汲满了,还不回去烧你的灶头去?再迟些,看你婆婆不把你骂个狗血淋头。”
    “啐!你自要回家睡汉子便自去,少拿老娘作兴头。”
    陋巷中的叹息,很快便转作了粗俗的笑骂。
    皆是今日不知明日事的苦人,谁又能帮得了谁?便是眼前的上下顿都顾不周全,那些多余的怜悯与叹息,终不过是雨打风吹去。
    井畔的妇人三三两两地散了,那抱着木盆落在最后的一个,便是被人谑笑说要回家睡汉子的。
    她约有二十许,团团一张圆脸,皮子白净,鼻梁处生了几粒雀斑,笑起来两个梨涡,不能说多漂亮,却也颇为耐看。
    也不知是不是想起家中还有个可心的人儿在等着,妇人便是淋着雨c行着路,那眉眼里也含了些春色。
    可是,没走上几步,她的身形忽地便闪了闪。
    不止是她,她周遭的巷弄c烟雨和临近的人家,亦皆在这闪烁中晃动起来,如同信号将断未断时的画面。
    一息之后,妇人的身形便恢复了正常。
    她继续笑着c走着,眼里的甜蜜浓得化不开,似是那一息之前的异常,根本便不曾发生。
    而街头往来的行人,对此情
    景竟也视若无睹,一个个行色匆匆,与那妇人擦肩而过
    洪波县城外的官道上,苏音戴着箬笠c披着蓑衣,骑行于青山碧水间,却并没有觉出“细雨骑驴入剑门”的诗情画意。
    她只是俗气且很暴躁地希望着,能够马上跳进她二十一世纪小公寓里那个心爱的大浴缸,好好地泡个热水澡,洗去这溢满身心的粘腻。
    其实,她理应高兴才是。
    因为时间重新恢复了流动。
    在她救下焦氏姐弟并拿到了一张假藏宝图之后,她终于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三天”。
    这无疑是个绝好的消息,证明她走对了路子。为表达谢意,苏音原还打算去焦家走一遭,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的。
    可惜,她却是扑了个空。
    那焦家小院的院门上贴着牙行的小封条,上书“吉屋待赁”四字,想来那姐弟俩已经连夜走了,牙行的人动作也真快,第一时间便挂上了封条。
    这原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毕竟那黄生心狠手辣c杀人不眨眼,姐弟二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是很明智的选择。
    唯一令苏音疑惑的是,那焦玉成分明很有礼数,应该不至于就这样不辞而别,怎么着也该跟她这个救命恩人打个招呼才合常理。
    总感觉离开得过于匆忙了些。
    不过,这想法也只在苏音脑中转了转,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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