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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叛甚至能够猜到,这封信就是从南京本地发来的。

    不然不可能这么快便有人知道自己继任的消息,还能在一天时间内通过驿站将信发到江宁县来。

    梁叛看过信中那些似通非通的字句,对照《秦淮子集》上的诗句,又得到一个新的信息:二月十一,太子少保孙承恩因斋宫醮祭不肯穿道服,罢职致仕,已于昨日回到南京别院。

    他掏出小本子记了下来。

    这是信的第一段。

    第二段则是两个任务,第一是查清昨夜黎震被杀的经过,以两日为限;第二是查访那位新到南京的孙少保平日行事起居,与何人来往,每月初一照例上报,如有异常情况随发随报。

    信的最后有个回信的地址,果然就在南京城中,不过竟然是四牌楼国子监。

    信笺的左下角还有个“石”字的印记,石头的石。

    这个印记梁叛之前也曾见到过,吕致远那木箱中的信件,有四封信上钤了这个“石”字的印记。

    也只有这个“石头”写的信中,会明确地给吕致远下达任务,而且除了信息和任务这种干硬的辞句,从来没有半点客套问候的话语。

    梁叛猜想这应该是南京锦衣卫缇骑所千户陈碌的记号,那个“石”字便是其名“碌”的偏旁。

    陈碌是自己和吕致远的顶头上司,自然可以任意发号施令。

    看来李裕昨天果然已经向南京户部尚书文伦和南京锦衣卫缇骑所千户陈碌这两位大佬汇报过了。

    陈谦台今天发这样一封信给自己,那便代表他已认可了自己这个总旗的身份,也同意了自己接替吕致远的职位。

    梁叛走进屋里,想要回信——黎震被杀的经过根本不需要查,他现在就能给出一个详细的答复。

    因为黎震被杀时唯一的一个目击证人就是他,昨夜暗中给江宁县衙报信的人,也是他,把黎震的尸首从三山街拉上陡门桥上元县的地界、强行将上元县拉上“车”的人,还是他。

    可是他在屋子里翻翻找找,只找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还是早年准备拿来包点心拜年用的,笔墨砚台这种东西更加没有。

    这并不奇怪——一个捕快家里,会有这些文房才是真正稀奇了。

    梁叛有些无奈地想:老子大学本科毕业、英语六级、小学时参加过诗朗诵大赛还得过县二等奖,怎么算也是个文化人,笔墨纸砚总须备上一套的。

    不过这屋里空间如此狭小,哪里还放得下一张书桌?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破房子马上就要转手了,还置办甚么文房四宝?

    梁叛把小六子打发走,自己便上街去买纸笔,先凑合着回个信再说。

    眼下还没甚么事好交给他这帮弟兄去做,南京城现在的局势如此诡谲,连个正牌县尉都是说杀便杀,况且又有骡子和小铁的前车之鉴,梁叛更不敢再让那几个家伙去冒险。

    六角井有两个书肆,一个纸店,梁叛先到纸店买了一沓最普通的信笺和信封,又买了一套劣等的笔墨,便拎着这些这辈子都没沾过手的东西,平生第一次逛了一趟书肆。

    最近的一家书肆叫做“文海阁”,就开在杨家老宅的对面,同那林氏医馆仅隔一壁。

    梁叛进店里来不为别的,他想找一本文人笔记,叫《水东日记》。

    这书的作者是正统到成华年间的一位吏部侍郎,书中记录了国朝前期许多典章制度,以及政务、人文、地理的记述都相当详实。

    梁叛既然要查刚刚致仕回南京的孙少保,总须对政务掌故有些了解,否则根本不知从何下手。

    其实要学国朝典章,最好的自然是学《会典》,《会典》是官方最权威的典章参考,最早的弘治本在正德年间便已刊行于世,本朝又增补两次,可以说是最完备的。

    不过那东西太过晦涩枯燥,《水东日记》虽然也不怎么好看,毕竟要比《会典》生动一些。

    梁叛在架子上找到这本书,正要拿了会钞,却见门外走进两个文士来,一个头戴方巾,身穿一件有点松垮的玄色绸直裰,一个头戴逍遥巾,穿着浅青色缎面圆领袍,并肩走了进来。

    那戴方巾的看见梁叛,指着笑道:“呓——如今怎样人也到这书肆来了,奉业兄,你们应天府南京人尽是这样不知高低的吗?”

    梁叛听这人口音,似乎是扬州淮安一带,暗暗皱眉,想到昨天胡汝嘉因为错戴了方巾,被县学生员们侮辱殴打的事,觉得本朝的读书人做事是在有些乖张霸道,今日遇到的这个货色,不知又要放出甚么屁来。

    他在心中想:这群书呆子,好教人厌!

    那戴逍遥巾的早已把脸黑了,瞪了梁叛一眼,转头向他同伴辩解道:“许是替家中相公老爷拿书的下人……再说我们应天府人也不个个如此僭越,体统还是讲的,昨日江宁县学便捉了个戴方巾的商人,拿到县里交给老爷,也是一顿打,可见南京城的父母官,都是晓得事的。父母官作了榜样,下面风气差得到哪里?”

    他越是解释,梁叛越是觉得此人鬼扯。

    因此那戴逍遥巾的说一句,他便在肚里骂一句:“放屁!”

    那戴方巾的听了,却在鼻孔里怪声怪气地“哦”了一声,得意洋洋地说:“风气差不差我不晓得,你也说是有商人戴方巾了。我们扬州府便没有僭越的,寻常百姓见了我们戴方巾的,总要低着头走,哪有这样放肆?倘或也有商人敢戴我们这一顶方巾,县父母不打他个臭死?”

    带逍遥巾的被他顶得下不来台,便怒气冲冲地走上来,指着梁叛喝道:“你是哪家人,一介低贱布衣,也敢伸手碰书?没得败坏我南京读书人的名声!”

    他见梁叛手中拿的是《水东日记》,晓得这是写甚么的,便愈发笃定这是个替家里老爷买书的下人了。

    梁叛觉得这货好没来由,被一个外乡人阴阳怪气地说几句,便要朝本乡本土的人撒气,像甚么话?

    这时书肆的掌柜有些看不下眼了,况且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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