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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随我来。”

    列炀的房间在整个堆琼苑的最顶楼,与堆琼苑整体风格一样,这里装帧古朴清雅,香炉里焚着的香也清新淡雅,不难看出列炀私底下也是一个心性十分恬淡的人,并不似京中之人相传的那般妖艳刁钻。

    看见樊昌进来,列炀遣退了方才的那个姑娘,接着便请樊昌上座。樊昌坐定后,便道:“列姑娘不亏是京中第一名媛,如今见了,果然倾国倾城。”

    列炀抿嘴笑了笑,一双含露目眼波流转,更是美丽,她浅笑:“王妃不也是秦川明珠吗?怎么王妃不在府中,竟肯来到我这风流之地?也不怕被旁人瞧见了,传扬出去。”

    “我既然来了,一是必不会叫人瞧见,二来即便瞧见,我也不怕她们乱嚼舌头。姑娘是个爽快人,我也不想藏着掖着的。那封信王爷看到了,我是特意来道谢的。”

    “王妃客气了,本就是为王爷办事。哪里好劳烦让王妃屈尊前来?”列炀的嘴角不住地颤动。

    “可是列炀,你知道这根本瞒不住他。”

    列炀楞了一下,笑得极不自然 :“什么呀?王妃您说什么呢?”

    樊昌淡淡地说:“列炀,我今天来,王爷不知道。”

    “那好,王妃快人快语,我也不兜圈子了。我只一句话:瞒不住也要瞒。韩先生和茗萱走到豫章的时候,茗萱便生产了,谁料却难产,生下一个男孩以后就走了。您知道的,茗萱和王爷是故交。这封信,您让我如何呈到王爷面前?”列炀说罢,忍不住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樊昌听着,眼泪也止不住滚落。

    “王妃说的我何尝知道,这么些年什么事都瞒不住他。可是我就是不忍心他看到那封信,这世上他还有几个故人啊?如今……又没了一个。”列炀抽泣着,眼神里满是担心与哀愁。

    “看来姑娘和王爷也算是故交?”

    “是啊,我们相识很多年了。”列炀的眼神有些飘忽,她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时候,我和妹妹被继母卖到碧落坊的暗门子里换钱,我俩想着逃出去,就被那管事的打得半死扔在了坊门外,因为挨着碧落坊,谁都知道我们从前是干嘛的,所以整整三天没有一个人停下来。建邺的冬天很冷,我和灼儿眼看着就要冻死在街头的时候。两匹快马从我们身边呼啸着跑了过去,但是其中一匹马很快就折了回来。就那样,我和妹妹进了太师府,成了薄家笕音姐姐身边伺候的人。这么多年,我都忘不了那个折回来的身影。后来我才知道,王爷难得出南宫,他是求了上面好些人才将我和妹妹送到太师府的。”列炀收回了自己的回忆,她擦了擦眼泪,对樊昌说:“抱歉,王妃。请原谅我真的忘不了王爷的恩情。秋夕宫变后,我被卖到了如今良国公府上为奴,是王爷拖着病体打通了上下关系救了我出去,可是我还是选择回到这里。因为碧落坊能听到他在宫门王府中听不到的声音。我本就是贱命一条,而我能回报他的也就只有这些了。所以,王妃请你相信我,我并非……”

    “我知道。”樊昌轻轻拉起列炀的手,“王爷能够得到这么人暗中的相助,是他的福气。我怎么会生气?你也莫要吃心,今后这王府上下的密函还得靠你帮着传递。”

    列炀的手冰凉,因为常年服用大寒的药物,她是手足几无温度,面色也比常人白了许多,她轻轻抚摸着妆台上的妆匣,像是自言自语道:“王爷……一直以来是颇不容易的。如今有幸见王妃如此心善,我真替他高兴。”

    樊昌自然是知道列炀的意思,列炀是个念旧的人,这么多年来列炀暗中帮着荆蕴谦筹谋、在风月场上打探消息。列炀看着樊昌,心里却牢记着之前荆蕴谦给她的密函上写着“往事万不可与王妃知”,她按下了心中的汹涌,只当自己是为“南宫质子”荆蕴谦筹谋着皇位。

    “等等。”列炀叫住了正欲离开的樊昌,“奴婢既是从前皇后身边的,便一早就知道王妃曾经是征战沙场的人。而且说句不该说的,我们陈人是和你有仇的。但是列炀真的要说一句僭越的话。”

    樊昌叹了口气,说:“你说吧。”

    “王妃必是不愿来大陈的,可是女子的命数哪里自己能够做主?既然来了,王妃大概也要在建邺寻了当年仇怨的,可是王妃要寻的人,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先帝……他纵然和你有仇怨,可那战场上兵戎相见的都是为了各自家国,谁都不曾有错。而如今日子稳当了,仇怨也不是就没有了。朝中有人看王爷不顺眼许久了,还请王妃暂时放下昔日的仇恨和猜忌,与王爷共克时艰。”列炀说着有些哽咽,“王爷……他是真的很在意你。”

    樊昌猛地回过头,列炀——一个只和自己相处不过一个时辰的女子,年纪和自己相仿,却像是看穿了自己一般,将自己一段时间以来心里的纠结和盘托出,往自己猝不及防。

    “列炀知道,王妃是善人。可是王妃,你知道薄姐姐吗?”

    樊昌没有说话。

    “薄姐姐很温柔贤惠,对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好,是的,是每一个人。”列炀的声音有些颤抖,声音里似乎能听出她眼里已经含着泪,“可是那宫墙里,最先倒下的却也是心善的人。”

    樊昌毅然走出了暖阁,她知道列炀在告诉自己,在接下来的路上千万不要存妇人之仁。这也正是樊昌最担心的,她担心荆蕴谦心底那一丝尚存的善念会在以后的路上成为他的绊脚石,更怕自己优渥的生活让自己麻痹大意。可是让善念就此熄灭,就像樊昌如今去寻仇,樊昌做不到,而这件事,荆蕴谦也做不到。

    看着樊昌远去的背影,列炀跌坐在一旁。她仿佛又回到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夜,少年天子和他的侍卫骑着快马呼啸而过又快速折回,那双眼的温暖让她至今都难以忘怀。秋夕惊变以后,她自愿再入堆琼苑为伎,每天夕阳西下之时她都会轻轻抚开窗纱看向蟾桂坊的方向。其实自从秋夕宫变,她就再没有见过荆蕴谦,更不知道韩初远轻描淡写地说荆蕴谦“变了些许模样”究竟是何意,凭栏遥望已经成了她这么多年来的一种习惯。如今樊昌的突然造访,让列炀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虽然她知道自己一开始就是痴心妄想,但是很多时候人就是喜欢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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