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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我贺兰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伴随着凄凉的歌声,一支庞大的队伍,正在贺兰山西北一千里外的沙漠间行进。

    是匈奴人,一个多月前,才在河套打了场败仗的匈奴残部。

    在渡河时遭到李信攻击后,头曼单于带着只剩下三万人的残部,开始向西遁逃。前往阴山以北的路途已被秦军截断,他们若想生存,就得走另一条路越过流沙,去居延泽越冬,明年春暖雪融,再越过北边的“大戈壁”,抵达漠北。

    时值九月,但沙漠中的白天气温依然很高,匈奴人只能躲在帐篷内避开烈日。到了夜间,气温又冻得人瑟瑟发抖,再多的皮裘也挡不住狂风,只有清晨和傍晚的短暂时间适合骑行,他么走得很慢。

    匈奴人熟悉这条路径,能够找到水源,但在离开河套半个月后,饥饿就席卷了他们,羸弱的马匹最先倒下,接着是受伤的战士。

    “他们是幸运的,至少能和自己的马一起死。”

    匈奴和羌人的火葬不同,与中原一样实行土葬,将死者们安葬在沙丘间时,匈奴人们如此哀悼。

    他们认为,匈奴人与坐骑有某种神秘的联系,当人死后,马儿会驮着死者,进入永远绿草缤纷,鲜花盛开的死者国度。

    当一行人的迁徙越发深入后,死去的人更多,比如单于身边的燕人鞠武,力竭落马,无法起身,半个时辰后断了气。蚊蝇围绕尸体,匈奴人认为他染了疾,害怕他将恶运传给其他人,便一把火烧了。

    尸骸烧了一半便熄灭,秃鹫落了下来,贪婪地啄食着,随后到来的是胡狼,撕扯他的骨头,落得到处都是。

    鞠武到死,也没能回到燕地,没能做成他的申包胥,却在沙漠里,给一群禽兽果了腹,最后变成了干硬的粪便。

    这时候,匈奴人也断了粮,这些爱马如命的匈奴人,就不得不开始杀马为食了。当他们听说,头曼单于的部下吃了别人的马,却不肯杀自己的马时,都不免暗暗抱怨。

    入夜时分,哀伤的歌谣伴着胡笳,再度响彻匈奴人的营地。

    “失我河南地,使我部族无安居。”

    “失我北河原,使我蹛林成废墟……”

    匈奴失去了最好的牧场,只能去荒凉的漠北苟存。

    部分人认定,这一切,都怪头曼单于的衰老昏聩,怪他一意孤行,才让匈奴遭到了如此巨大的损失。

    不满在挤压和酝酿,只是碍于单于身边忠诚的三千本部骑士,才不敢发作战争中,单于总是将精锐留在身边,让其他部落上去消耗。

    好在他们跌跌撞撞,终于抵达了居延泽……

    满是黄叶的胡杨林大片大片出现,土地湿润了起来,弱水从沙漠中横跨而过,和其他来自各个雪山的溪流一起,汇聚成了浩淼无垠的大湖,其大小,是河西月氏猪野泽的十倍!

    此湖水色碧绿鲜明,水中富鱼族,大者及斤。鸟类亦多,灰燕、天鹅、野鸭,这些为了越冬迁徙来此的精灵们,千百成群,飞鸣戏水,堪称奇观。湖滨密生芦苇,粗如笔杆,高者及丈,能没马上之人……

    饥渴的匈奴人在这里跪拜上天赐予,他们终于找到了生的希望。

    这就是居延泽,祁连山冰川送给戈壁生灵的一份厚礼,“祁连”,在匈奴语中便是“天”,所以居延泽也被他们称为天池,并作为圣地加以祭祀供奉,头曼单于在这里留了一位万骑长驻守。

    很快,这位名叫“兰焉支”的万骑长便派人来湖边接应头曼,只见三万人,只剩下两千多,都疲惫不堪,大半失去了马匹。

    兰焉支是匈奴三大贵种之一兰氏的族长,见此情形,他面色有异,但还是立刻带着头曼单于前去营地休息,让人立刻端来乳酪、肉食。

    “月氏可有异动?”

    头曼往嘴里塞了块肉,就是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居延海正南方一千里外,便是月氏的昭武城,月氏人过去没少沿着弱水到下游来,与匈奴争夺居延泽。此番匈奴遭到秦朝重创,头曼最担心的,就是月氏将居延泽占了,那样的话,匈奴在漠南,就失去了最后一块立足之地。

    更别说,自己的儿子冒顿就在月氏,此次大败,头曼声望大损,若非兰氏忠于自己,他们必须在居延泽越冬,否则早就反叛殆尽了。

    所以他在将匈奴部众尽数迁往漠北的同时,还在居延泽留了一万骑做接应,以备不测。

    “有小股斥候来刺探,被我打退了。”

    兰焉支一边笑着,一边看向营帐外,因为部众随时可能反叛,头曼很警惕,亲信守在门内外,手持刀鋋,检查每个来此的人。

    一个戴着厚厚毡帽的侍者双手端着一案烤全羊,缓缓入内,却被单于亲信拦住,摘了他的毡帽,搜了身才放进来。

    听闻月氏并无大动作,头曼松了口气,和兰焉支商量了一下各部安排在何处越冬,便打了个哈欠,在沙漠里颠簸了一个月,他累坏了,酒足饭饱后,困意袭来。

    兰焉支退了出去,位于营帐内侧的卫士们也到了帐外,狼吞虎咽地吃起食物来。

    很快,帐中便传来了头曼单于的鼾声……

    睡梦香甜,直到有冰冷的利刃,贴住了自己的喉咙,头曼单于才猛地睁开了眼睛,嘴巴却被捂住。

    面前的人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他面容如鹰枭,细长眉目像极了头曼,与过去唯一的不同,就是曾经光滑的下巴,如镜被浓郁的胡须覆盖……

    头曼倒吸了一口凉气。

    “冒顿,是你!”

    ……

    头曼的心脏都快骤停了,见到自己的长子忽然出现,他一点都不感到高兴,下意识地想去摸旁边的刀,却发现,它正握在冒顿手中,又贴紧了自己喉咙几分。

    冒顿一言不发,只是丢给头曼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是如何进来的?”

    冒顿还是没说话,只看向一旁,头曼顺着儿子目光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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