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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妙真闻言,蓦地回神。

    她本以为是江南道监察御史还在做准备工作,随口瞎说一句搪塞此人,不料他竟一口认了,反而露了些内情与她。

    苏妙真合上茶盏盖子,轻轻抚着腰间的白银条纱挑线香袋儿,笑道:“账目无错,可库中无粮。但也没听皇上追查此事,我想他们的说辞多半落在元宵大火上——这短缺的粮食,是被报在因京中大火而遭毁损的账上吧!”

    顾长清击节赞叹:“苗小兄弟好慧的心思!”

    他瞥来一眼,复又滔滔不绝道:“不错,户部京仓的账上是共存五百四十万二千四百九十八石,现时仓场存粮是四百万余石,少的一百万余石,正被算在元宵京城大火的里。皇上只见账目无错,便真以为那少了的粮食毁损于大火之中。京仓无粮,通仓备用军边,故而便只能开启钞关仓场,来赈济灾民。”

    “不久,江南道监察御史张大人在巡视仓场粥厂时,发现有各处仓场有虚报火耗,空仓冒记等弊情。他捉了几人归案,有不服的泄露出来,说这里面的许多法子,原是上行下效,从京通二地传来。”

    “张大人深感其弊,希望连根拔起,这才有上京请查京仓一事!否则河南山东两江等地的大水,可淹不到京城人的乌纱帽。”

    苏妙真听他长篇大论,提眉道:“朱兄是何人,怎么会知道这些内情。”

    顾长清并未回答她,反而凝望过来,缓缓道:“小兄弟,你觉得这京中元宵大火,真的烧毁了那些食么?”

    苏妙真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烧空仓,平假账。”

    顾长清霍然起身,向苏妙真处跨上一大步,近前,面贴面对苏妙真道:“不错!。”

    十数日前,江南道监察御史张松年连夜上京,累死三匹好马。跪奏南苑,声泪齐下,恳请查仓。乾元帝当时大为震动,当即允了,并拔营回宫。张松年御史一到户部,便和一干御史,开始理账查仓,。

    因本朝科举,只有经义时务,并无明法明算诸等科目,张御史不通算学,不谙京务,便进展艰难,因无进展,近日更有人上书,弹劾他“沽名钓誉,诽谤仓场官员”。乾元帝就是再相信他,也渐渐有了不满,甚至要求他一月之内,必须查清,否则便做诬告处置。

    顾长清从户部轮转观政,不足一月。因元宵大火毁损仓粮一事,早已生疑,更为黄河沿岸的灾民而愤懑忧虑,便毛遂自荐,想要略尽绵力。而江南道监察御史是顾老太爷的门生,两家素有来往,江南道监察御史自然应允。

    且顾长清早早地寻了著《算学宝鉴》的王度王老先生教授算学,虽则——那时节他打得是治河理漕,兴修水利的主意——不意这明算读数之道,反先在户部派上了用场。

    但终究孤掌难鸣。顾长清和张松年御史为查仓读帐一事忙得焦头烂额,却始终在账册上找不出漏洞蹊跷,招来户部度支司等处里通算学懂账本的人,他们却畏惧搪塞,不敢参合此事,只是混着时间而已,而若现在出京往绍兴等地去寻可靠的钱粮师爷,却又如何来得及。

    顾长清本欲请王度出山,谁料王度四月初一便下了两广等地,说是听说那边有夷人精通算数,要去讨教一番。

    他思来想去,脑海里能记起的人,只有当日在晓飞阁遇到的这位小兄弟可以一用。一来,这苗真小兄弟虽然脾气坏,却心地不错,当日萍水相逢,见他有了难处便来相帮,二来,他在算数账本上的敏捷,着实是顾长清平生所见,再厉害的钱粮师爷也及不上他半分。且他机灵聪颖,洞明人性世故,连王度老先生不过试他诚心,都能一眼看出……

    但他本也没真想过要找着小兄弟,然而天假其便,若他再不抓紧时机,却是憨傻了。

    顾长清果断道:“愚兄在户部任职,现在随张御史查仓理账,但因积年账本,若想在短短数月查仓除弊,非得精通算学的人前来相助才可,故而想请小兄弟你相助,不知小兄弟是否答应?”

    “当然,愚兄不会让小兄弟身处险境,自然有法子周全,更不会让你白做劳工,无论何事,只要愚兄力所能及,便事无不可。”

    苏妙真听他果决恳切,不免大为震惊讶异。先奇此人不自傲身份地位而诚恳相邀,再奇他居然相信,她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你就不怕我被人收买,去查账时或是泄露风声,或是搅浑水好拖延进度?”

    却听他道:“晓飞阁的座位千金难求,当日你我在那处相遇,愚兄便知你出身富贵,家中定然殷实……那么,便不会为蝇头小利所惑,自然不会为人收买。且小兄弟你心地良善,见愚兄为题目所难,便立时伸出援手。更不挟恩图报,反而生怕与愚兄有什么牵扯一般,立时就走了。小兄弟,不说愚兄现下别无选择,便是有,你这样的人,也是上上之选。”

    他笑道:“且论起来,我还怕小兄弟你信不过我。”

    他从腰间解下一刻金牙牌,又伸出手,递来。

    苏妙真愕然。瞧了一眼,见那乃户部通行牙牌,上有持牌者的姓名职务。她便暗自思忖:这世上敢伪造公家印信的人,怕是还没几个。这人又与傅云天相熟,想来并无不妥。

    “愚兄并也不姓朱,而是姓顾,名为长清。”

    苏妙真刚抬起手,听得他后面这句,便惊得眉毛一跳,却是错手,摔了那牙牌。

    只听“啪”的一声,那牙牌坠落到地上,幸而没碎。苏妙真蓦地收手,问:“你也叫顾长清?那为何当日晓飞阁,那位王老先生称呼你为朱公子?”

    顾长清听到苏妙真说了个“也”字,正纳罕他的名字是否真个烂大街,一听苏妙真问,便笑道:“家母姓朱,愚兄在外行走不便时,便化名为‘朱景明’。”

    却也有理。苏妙真点点头,又追问不止:“那么,可是高中榜眼的那位顾公子?”

    顾长清弯腰拾起牙牌:“愚兄不敢托大,侥幸而已。”

    苏妙真弯唇一笑:“顾公子的那几篇程文做得极好,四书论和五经题自不消说,策论里的‘河工漕务’一篇,立论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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